外公和我的“军功章”

发布时间:2020-06-04 21:49 | 来源:解放军报 2020年5月13日 12版 | 查看:723次

■刘峰成口述 王 杰 黄自宏整理

半个多世纪前,在某次战斗中,敌方发起二次进攻,某炮兵连接到任务:掩护大部队撤退。子弹如雨点般向他们袭来,由于兵力相差悬殊,眼看我方快要弹尽粮绝了。

这时,一名战士站了出来:“连长,我们的子弹所剩无几,继续这样下去,我们都会死在这里!我去吸引分散他们的火力,你带着战友们突围!”“不行,这太危险。你不能去,要去也是我去。这是命令!”“连长,你是我们的主心骨,你绝不能去,我一个人换咱们这群兄弟值了!”话音未落,他就冲了出去,只身穿梭在枪林弹雨中。最后战友们冲出了封锁线,而他却被子弹击中,滚下山崖。战友们经过一天一夜的搜寻,终于找到了他。看到战友们,他用微弱的气力问:“兄弟们没少吧……”

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,故事的主人公就是我外公。16岁当兵的他,如今已经85岁了。晚年的外公,回到老家,毅然把自己大半生的积蓄捐给了烈士陵园,资助修葺烈士墓。每年清明,他都会戴着当年的军功章,去给烈士们扫墓。

我还没有出生时,外公就已经给我想好了一个高大上的名字,叫“刘峰成”。没错,这听上去就像是一个阳光帅气的男孩子的名字,后来却硬生生加在了我这个女孩儿头上。

我18岁那年,外公给我讲起了他的经历和故事,听得我激情澎湃。至今我依然清晰记得,他那双饱含沧桑又闪烁着光亮的眼睛……那时我便下定决心,我也要当兵,成为一名像外公那样的英雄!

前年9月,还在读大二的我选择了报名参军。新训结束后,我成为了一名女通信兵。我当兵的初衷,就是想着离战场近点、再近一点。可下连后,却在机房里整天鼓捣机器,强烈的反差让我有些迷茫。为了保持清醒,我每天早起都会提前去操场跑一个5公里,然后对着天空大喊摩尔斯电码,直到晚上睡觉脑子里浮现的都是摩尔斯电码,有时甚至连说梦话都是“滴滴答、滴滴答……”

去年1月,正在机房维修设备的我,左手食指侧面的肉有一半被削掉,当时流了好多血,冲水后骨头都露了出来,把身边的战友都吓坏了。医生对我说:“你的伤口切面太大,小静脉又受损,必须马上手术……植皮手术,需要在你胳膊上取下一块同等大小的皮,补在手指上,但植皮处永远无法和周围皮肤相同……”都说手是女孩子的第二张脸,我一时无法接受,可伤口一直流血,我只能同意手术。麻药劲儿过后,我看到自己的左手缠满纱布,心中满是委屈。

走出手术室,我马上拨通了家里的电话,哭着说:“妈,我不想当兵了,我想回家!”电话那头却传来外公沧桑而坚定的声音:“孩子,既然穿上了这身军装,你就是军人,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能轻易说放弃。现在你要是脱了这身军装,那和逃兵又有什么区别?”那一声“逃兵”,如无数根针般扎着我的心,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,脑海里又浮现起当初外公给我讲述的那些动人的经历。

夜幕降临,我盯着手上尚未愈合的伤疤。殊不知手上的这点伤,跟外公在战场上遭受的困难和痛苦相比,简直渺小轻微得不值一提。外公的话让我重新振作起来。我突然意识到军人的职责,并不只是单纯地在战场上冲锋陷阵。岗位再小,也要坚守,自己选择的军旅之路,即便看上去枯燥、平凡,也要坚定地走好每一步。

曾经的那一道伤口,在我的身体和心里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记。看着手上的伤疤,我时常会想起外公的那枚军功章。曾经让我抱怨和厌烦的专业,现在看来,带给我的是骄傲和自豪。当我在入党申请书上按下这带着疤痕的印记时,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是责任,什么是荣誉。这是印在我身体上的“军功章”,它时刻激励着我走好军旅之路,早日把金灿灿的军功章挂在胸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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